第十九回 逢恶棍购药遭欺骗 访仁人侦察获实情（1）
冯卫苏、白琳还有军区敌工部的干事小杨带领侦察连三排，化装成老百姓，前往保定。小杨是保定人，初中毕业，长得白白净净，留着小分头，像个公子哥儿的模样。他与白琳化装成一对小夫妻，坐在轿车之中，冯卫苏华装成他们的跟班，侦察连战士老乔化装成车夫。其他战士化装成农民、脚夫、小贩等各色人等，三三两两地走在他们的前后。
仁厚县县城及以东是敌占区，敌人在出入山区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卡子，为的是对抗日根据地进行军事上和经济上的封锁。冯卫苏嘱咐大家提高警惕。战士们很快拉开距离，免得引起路人的怀疑。
走在前面的战士都顺利地通过了卡子，小杨和白琳乘坐的轿车被敌人的哨兵拦住了。小杨赶紧从车里出来，掏出烟，递给每个哨兵一颗，赔着笑脸说：“老总辛苦，老总辛苦，请抽颗烟。”
一个伪军问：“你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小杨忙说：“回老总的话，鄙人是保定府的人，跟我媳妇儿去走亲戚，正要回保定？”
伪军上下打量了小杨一会儿，说：“我看你不像是保定府的，倒像是阜平县的。你八成是八路的探子。”
小杨连连摆手：“老总可不敢乱说，这是要杀头的。鄙人确实是保定府的，鄙姓杨，家父是二中的老师，不信的话老总可以去打听打听，一问杨老师，学校的人都知道。”
伪军看不出什么破绽，但还要诈唬一下：“就算你是保定府的人，也不能说明你不是八路的探子。”
小杨摊开双手笑道：“您看我这双手，除了写两字什么都不会干。手无缚鸡之力，听见放炮仗都害怕，八路能要我吗？”
伪军指着轿车说：“里面是什么人？”
小杨说：“是贱内。我们刚刚成亲，去河西面的百和镇我姨家串亲戚。夫人，赶快下来给老总见礼。”
白琳挑开轿车门帘，扶着小杨的手下了车，低眉含羞地说了声：“老总好。”
伪军狠狠地看了白琳几眼，流里流气地说：“这小娘儿长得，真他妈水灵。”另外几个伪军也凑过来，对白琳上一眼下一眼地看起来没完。
小杨把白琳挡在身后，连说：“见笑、见笑。”
看够了美人儿，伪军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指着冯卫苏问：“你是干什么的？”
冯卫苏两手比比划划，嘴里“啊呜啊呜”地乱叫。小杨赶紧说：“他是我的跟班儿，小时候得病，把嗓子弄坏了，成了哑巴，不过他能听见声音。家父可怜他，就让他干点杂活儿，给他口饭吃。”
冯卫苏连连点头，嘴里仍然“啊呜啊呜”地乱叫。冯卫苏说着一口江西话，要是遇上敌人盘查，一开口就会露馅儿，所以小杨让他装哑吧。
又盘问了化装成车夫的战士，伪军没看出毛病，就要搜查轿车。就在这段时间内，走在轿车后面的两拨战士赶了上来，缠着几个伪军，让他们赶紧搜查，搜查轿车的伪军只剩下一个人。
白琳从车上拿下一个包袱，打开给伪军看，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一个首饰匣。伪军挑开门帘往车里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见伪军开始搜车，白琳忍不住有点紧张，因为金条和战士们的枪都藏在车底的箱子中。小杨赶**出几个大洋，悄悄塞进伪军的手里，说：“请老总行个方便，放我们赶路。”伪军掂了两下，满意地笑了，大声说：“可以了，你们走吧。”
过了卡子，白琳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对小杨说：“刚才把我紧张坏了。你可真行，装模作样还挺像的。”
小杨笑着说：“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了，早已应对自如。”
保定周边是鬼子的确保治安区，盘查松得多，一行人顺利进了保定城，与保定地下党的老周取得了联系。
老周的公开身份是同和祥绸缎庄的老板，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熨得平平整整，浑身上下干净利索，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干练之人。他先把同志们安顿下来，然后在泰和茶楼订了个雅间，派人去约药品的供货方，人称龙爷的史进。
史进是保定城里人，从小练武，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因慕《水浒》中九纹龙史进之名，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史进，在身上刺了九条龙，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九纹龙”。他从小缺少家教，长期与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养成了一身的坏毛病，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因为武功好，其他地痞流氓都奉他为大哥，他遂效仿黑社会的模式，网罗了几十号人，自称青龙帮，称霸保定城东。日本鬼子占领保定后，很多东西都成了管控物资，货少价昂，黑市大兴。史进垄断了城东一带的黑市生意，财源滚滚，于是大肆开门收徒，把帮众扩充到一百多人，实力大增。汉奸特务看见他也得叫声“龙爷”，日本鬼子都给他三分薄面。
史进带着两个弟子应邀来到泰和茶楼，一见老周的面就问：“周老板，你今天约我，是不是为那桩生意的事？”
老周站起身，请史进落座。史进大喇喇地坐下，两个弟子站在他身后，双臂交叉，抱在前胸。
伙计给史进倒上茶，老周挥手让他出去，然后才对史进说：“龙爷，三十条黄鱼我可是准备好了，那批货没问题吧？”
史进“哈哈”大笑几声，说：“我九纹龙不敢说是好人，可为人仗义不输给梁山好汉。既然咱们已经谈妥了，不先跟你周老板打个招呼，我能把货让给别人吗？你放心，只要有黄鱼，随时可以提货。”
老周放了心，轻轻吁了口气，说：“好，那咱们就定在明天中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货地点……”
“东大街大发贸易货栈，十一点。”
“能不能在城外交货？”老周试探地问。
史进两手一摊：“周老板你也知道，城外不是我的地盘。在城外交货也行，可是得加一成的费用。”
老周赶紧摇摇头：“那就算了，就在大发交货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二天中午，老乔赶着轿车，拉着老周和白琳，去大发贸易货栈取药，冯卫苏把侦察连的战士们布置在大发贸易货栈到同和祥绸缎庄的路上负责警戒和保卫。
史进早已带着几个徒弟等候在大发贸易货栈。老周和白琳下了车，双方略微寒暄几句，史进问：“周老板，东西带来了吗？”
老周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小木箱打开，史进示意一个徒弟去查看，那人走过来，拿起一根金条，用牙咬了咬，回头冲史进点点头，就要接小木箱。老周把小木箱一盖，重新抱在怀里，对史进说：“龙爷，生意场上的规矩，我也得先验验货。”
史进“哈哈”一笑，说：“请，那一堆箱子就是。”
白琳走过去，查看了每个箱子上的标签，点过了数目，又打开几个箱子，取出药品仔细检查了一番，冲老周点点头。
老周把小木箱交给史进的徒弟，对史进说：“龙爷，麻烦兄弟们帮我把货装上车，改天我请大家喝酒。”
史进一挥手，徒弟们一拥而上，把药箱搬到轿车上。
老周亲热地拉着史进的手走到货栈大门口，抱拳说道：“龙爷请留步。”史进拱了拱手，说：“周老板走好，以后再有生意还请照顾照顾小弟。”老周点点头：“好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看着老周走远了，一个徒弟对史进说：“师傅，那个小娘们儿看上去是个在行的，没想到这么容易骗，一点毛病都没看出来。”
史进冷笑了一声：“哼，不是她容易骗，是这批货仿得好。这可是北平的正规药厂仿制的，就连经验丰富的大夫都看不出来。”
那徒弟有点担心：“师傅，那个周老板可是知道咱们这个点儿了，将来他发现货是假的，不会找上门儿来吧？”
史进摇摇头：“这批货只有用到病人身上以后才能发现有假。到那时候，货不知道已经转了几手了，谁还能证明是咱们这儿出的问题？”
那徒弟还是有点不放心，说：“我就怕下家是八爷，他可不是好惹的。要是用咱们的货出了问题，能饶得了咱们？”
史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看你这点胆儿，比耗子胆儿还小。八爷怎么了，日本人都得给咱三分面子，咱还怕他？再说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些药片都是用白面做的，药水儿是用白开水做的，用下去顶多是没疗效，对人没害。他们要是搞不到药，该死人不也得死吗？死人也不是因为用咱的药用的。行了，别再说废话，这一笔买卖赚了二十条黄鱼，龙爷我高兴，咱们喝酒去。”
